2013論壇/芬蘭經驗談教師專業發展

出自均優學習論壇共筆
於 2020年11月13日 (五) 05:33 由 丁志仁討論 | 貢獻 所做的修訂 (已建立頁面,內容為 "芬蘭教育廣為世人所矚目,其精髓在於面對基於多元文化時,落實「差異化」的理想,尊重每個孩子的天賦異禀,適性揚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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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蘭教育廣為世人所矚目,其精髓在於面對基於多元文化時,落實「差異化」的理想,尊重每個孩子的天賦異禀,適性揚才地讓每個孩子在探索實作、分享交流中有機會達到卓越的表現。

芬蘭的師資培育方針,仰賴高品質、訓練良好的師資,以「教師即研究者」導向進行師資養成。擔任教師是社會公認的榮譽,鮮少有外部壓力或干擾、自主自律的工作特性,並且獲得整體社會的信任。較低授課時數、考試負擔、小班架構,使得教師擁有更多時間參與教育規劃與研習、反思教學品質,有充足心力評估學生學習成效,持續研發合宜課程。同時,芬蘭教師加入教育社群,是出自教師教育志業的迫切需求、教育自主性……等,這都與英美國家短期、快速的師資訓練過程,以及見異思遷的爭取晉升行徑形成強烈對比。

芬蘭教師擁有共同發展課程、進行集體評量的才能與責任感,他們不滿足於受限制的課程與配合中央政府所設計的標準化測驗。規劃教育綱要是教師、學校與市政當局,而非國家的責任。目前許多芬蘭學校都已經擁有自訂的課程綱要,並獲得當地教育當局之認可。教師與校長是教育綱要發展與校務規劃的核心角色,學校在發展自訂教育綱要時,政府不會嚴格要求各校制定綱要時,必須納入哪一種國家標準。因此,芬蘭各校教育綱要規劃相當多元,且依據情況權衡改變。

相對於其他國家而言,一味地模仿芬蘭教育綱要系統或制度,或許不是明智的策略。但是,芬蘭提高師資的方法,以及讓師資培育與其他研究領域並駕齊驅,都是芬蘭經驗的正面教材。讓教育工作成為獨立專業、備受尊重,而非執行外部指定標準與配合無止盡的測驗、行政管理責任的工作,吸引優秀年輕學子投入杏林,是芬蘭教育持續進步的原動力。

課程規劃:

講員:

黃春木老師(建國中學歷史科教師,台灣師範大學教育史博士)

陳崇弘老師(全國教師工會總聯合會專業發展中心副執行長,北市芳和國中教師)

各分享30分鐘共60分鐘,綜合討論30分鐘


不齊而齊,才是教改之道

黃春木 (教育部師鐸獎得主、師大教育學博士、建國中學歷史教師)

  他山之石,可以攻錯?

  我們為何還需要出版一本關於芬蘭教育「傳奇」的新書?


  在臺灣,關於芬蘭教育經驗(驚豔)的書籍、論文、參訪報告已經很多,但由芬蘭教育改革核心領導人士現身說法的第一手資料卻是罕見的,帕思.薩爾博格(Pasi Sahlberg)這本出版於2011年的新書,毫不藏私地引領我們深入歷史、文化、社會脈絡,並且不厭其詳地陳述教育工作者的教育哲學、實踐智慧與客觀條件,從而全面而細緻地揭露二戰結束以來,尤其晚近三十年芬蘭教育成功的秘訣。

  芬蘭教育廣為世人矚目,可溯自二○○一年十二月四日首次公布的PISA國際教育調查結果,在數學、科學與閱讀能力三種學習能力指標的表現,芬蘭全都是「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國家中的領先者;二○○三、二○○六及二○○九年,PISA隨後的三次調查研究發現,更進一步提升、鞏固芬蘭教育體系的國際聲望。

  臺灣晚近大規模的教改行動,始自一九九四年,到二○一四年十二年國教啟動之時,正好屆滿二十年。過去這幾年來,推動九年一貫課程時,曾積極從澳洲引進「核心能力」,大概二○○六年之後,「珍視每個孩子」的芬蘭教育成為大力仿效的新目標,而目前則以實施十二年國教之名學習日本,鼓勵發展「學習共同體」。從晚清以來,我們的教育改革行動其實不乏外國經驗的鼓吹,甚至政府帶頭倡導,一時之間旗鼓大張,但事過境遷,往往就偃旗息鼓,甚至旗鼓盡棄。之所以造成這樣的問題,原因說來複雜,不過簡單而言,癥結應在於教育哲學始終不是教育改革論辯的焦點,而改革行動又往往欠缺教育史的反思所致;這樣的習性與傾向,自然也使得我們擇取「他山之石」,充滿急切的心態,不是吹捧過高,就是短視近利,只學到表象或技術,卻難以體察人家的社會文化脈絡與歷史進程中的慎思明辨、折衝取捨。

  臺灣能否學習芬蘭的教育經驗呢?芬蘭有五五○萬人,人口密度每平方公里十六人,二○一一年人均GDP約四萬九千美元;芬蘭多為小校小班,一校二○○名學生是常態,學校裡輔導落後學生的特殊教育老師較任何國家都多,整體來看,師生比很高,部分學校甚至達一比七,且每年全國平均約有三分之一的學生可獲得一對一的輔導課程機會。同時,芬蘭是一個福利國家體制,收費不高而品質優良的公共教育系統是在這樣的基本架構上建立起來,並且誠如薩爾博格所言,任何考察芬蘭教育經驗的人士都應該注意到教育部門與其他所有公共行政部門之間的緊密關連性,成功的教育改革與教育表現通常都需要同步改善社會、就業與經濟環境;如果只是單純引進芬蘭教育體系的某些特定要件,例如課程綱要、師資訓練方式、特殊教育模式,或者學校領導方針等,對於希望改善教育系統的任何國家而言都不可能有太多的幫助。這真是暮鼓晨鐘之言!

  更重要的是,薩爾博格還提醒大家,芬蘭教育經驗相信三個「悖論」:教得愈少、學得愈多;考試愈少、學得愈多;愈多元、愈平等。芬蘭的學校及現場教師並不歡迎市場機制、考試競爭、標準化測驗、評比排序等經由政府或國際機構由上而下主導,由外部評鑑規範學校及師生表現的作為。   光是這三個悖論,臺灣便難以仿效,如此看來,似乎沒什麼機會或條件可宣稱:芬蘭經驗值得學習;除非,我們能夠深入體會芬蘭教育的根本精神,並且加以理解與轉化。


  「多元、平等、卓越」的學習經驗

  要掌握芬蘭教育的精髓,「差異化」應是首要關鍵,也是臺灣的教師、家長及官員、教改人士必須透徹理解的。

  芬蘭所看待的差異,是基於多元化所體察的,而處理差異的態度或目標,仍在回應多元化。芬蘭願意投入大量資源落實差異化的理想,尊重孩子的天性稟賦,盡力建構周延的教育與心理服務,並且希望盡早發現孩子的學習困難及其社會、行為問題,妥適提供量身打造的專業協助。在一個基本的芬蘭教室中,老師會依據學生不同的能力、興趣與族群特質授課,另有助教協助相關教學事宜。芬蘭學校認為每個孩子都是第一名,適性揚才方能讓每個孩子在探索實作、分享交流中都有機會達到卓越。這是以一種「超越」的視野平等對待差異,我們可以稱之為「不齊而齊」。

  至於臺灣,多數時候是基於標準化的檢驗來確認差異,而處理差異的態度或目標,其實仍要回歸標準化,以績效達標來確認教和學的成果;我們雖然也宣稱追求適性揚才,但心中想的差異,其實是對立的,甚至偏執的,有價值高低的判定,因此多數時候我們關於差異化的努力,幾乎都是企圖「取消」差異。這樣的行動,可以稱之為「齊其不齊」。

  臺灣如同其他華人社會一般,看待教育的態度是天真樂觀的,深信教育可以變化氣質、轉化心性,勤勉苦讀終能脫穎而出,成為人中龍鳳;卓越,應該是在公正的標準中篩選、淬煉而得。至於芬蘭,顯然重視及依循每一個人差異的本質與天分,教育能做的便是因材施教,努力拿掉區隔其間的封限,讓一切存在獲得同體肯定。這種看待教育的立場,務本而積極,這正是芬蘭孩子對於學習充滿快樂而熱忱的關鍵。看不破這一層,堅信「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必然得投入無數心力以登臨一個固定標準的臺灣社會,遂注定只能讓孩子在比較、競爭、排序的環境中勉力生存。

  二十年來的臺灣教改,思考的是試題簡單化、廣設高中大學、繁星計畫、免試升學等,大抵上都在教室外、甚至學校外,進行升學名額的配置或就學方式的規劃。倡導改革的官員或教改人士曾否以調整升學規則同等的心力,認真反思「差異化」的真義,將資源投入到教室內,直接強化教學與輔導的品質?看不到這一層,教改至多僅是改變,而難以產生革新。

  「在地智慧、社群實踐」的教學經驗

  芬蘭是在碩士學位等級的師資培育階段,以「教師即研究者」導向進行師資的養成。擔任教師是社會公認的榮譽,薪水雖不優渥,但鮮少有外部壓力或干擾、自主自律的工作特性與意義,以及來自整個社會的信任,加上較低的授課時數與考試負擔、小班架構,以及妥善而充沛的專業團隊等,使得教師擁有更多時間參與教育規劃與研習,反思教學的品質,有充足心力評估學生的學習成果與整體發展,持續研發合宜的課程,參與各種關於學生健康或適宜生活的計畫,並協助需要額外幫助的學生;同時,還能夠和同儕集思廣益,形成合作網絡,享受專業學習社群的情感交流與知性支持的美好。

  相較之下,我們的政府與社會看待教師專業的期望偏低,針對教師工作的要求則過高。多年來教育行政法規僅以基本授課時數規範教師的工作內容,生手教師、資深教師、專家教師的工作內容與負擔是完全一樣的,這正是標準畫一的「齊其不齊」。在這樣的結構下,想要形塑教師團隊是困難的,因為大家全侷限於一間間的教室當中一遍遍地授課、一回回地考試。教師付出最大的心力在於根據考試來規劃教學,提高考試科目的優先性,教育淪為壓榨學生腦力、強迫記憶的活動,而非理解知識。我們在實務上如此貶抑教師專業,但卻課以教師不可承受的績效責任。

  芬蘭教師之所以是一個團隊,是因為他們有分工,而且有合作;芬蘭教師之所以能夠組成學習社群,是因為制度上保障他們不受外務干擾,肯定第一線工作的經驗與價值,同時制度也督促他們在實踐中進行反思(reflection in praxis),而且必須離開教室,與同儕一起研討,思考如何整合教室內外的學習經驗,提供學生豐富的學習環境與機會。這些專業行動是一併整合在教師的工作責任之中,並經由不同專長與任務的專業教師的合作而完成。這其實也是一種「不齊而齊」,經由多元而卓越(excellence through diversity)。

  我們還要學芬蘭嗎?

  臺灣教得多、考得多,原因在於我們相信有一套正確、完整的標準必須符應,結果,多數孩子囫圇吞棗、難以消化;芬蘭教得少、考得少,因為他們相信必須釋放出空間,才能讓老師和學生進行合宜的教學活動,結果,多數孩子有機會依照自己的興趣及性向進行探索、統整與反思,學得較多,而且更為深入。

  如果要從「不迎合國際評比,卻在PISA評比脫穎而出」的芬蘭經驗中發覺什麼樣的精彩故事,我的領悟是:直接回到以知識與情感交流的教學環境,讓每個老師及學生都可以盡其所能,專注、熱忱地參與其中。

  芬蘭的故事並不新奇,他們所做的,多數教育學課本早已提及。學習芬蘭,因此只是回歸教育的本質與本務而已。